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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右游日记十二译文

  十八日在张其远处吃饭。上午起身,从夏朗西面、嵩华山东面的小路往北绕行,五里后折向西,顺西华山的北面往西行,走十里,到富源。富源西边有三个石狮子盘踞在水口处。又往西二里为拢头,它是状元彭教的发迹处,溪流到此折往南流入山中。又走五里为潇沈,溪流被夹在两山间,如冲开山崖捣破山峡向外流泻一般,两岸峭峻如骨的石头耸立如壁,有向溪中飞突出来的,那是“瑞石飞霞”景点,山峡中共有八景。顺沈溪走三里,出了百里贤关,据说它是因杨救贫说过的“相隔百里就会有贤能人士出现”这句话而得名。又往西北走二里为第二关,也有崖石高高横贯在溪流左岸上。又往西北走三里,出了罗潭,为第三关。越过关后山峦才远离开。浅溪流往北去,此处为查埠。又往西北走五里后与溪流相遇,渡过溪水到北岸,投宿在罗家埠。

  十九日黎明时出发。走十里,又顺西岩山的南面而行,三里到值夏。往西走八里,越过孟堂坳,就见赣江从南面流来,这里是拢洋汇入赣江处。又走二里,到张家渡,便搭乘小船顺流北下。行十里,有个集市位于江左岸,叫永和,它北面江边有条道路,可直通青原。于是让送我的张家人〔名叫其远,是张侯的近支。〕随船直接去白鹭洲;而我同张二巫以及静闻,登上江北岸顺山往东北行。五里,进入两山中间。又走一里,有条溪水曲折地流出山峡。渡过溪水折往南,见石山正对门户耸起,清涧环绕沟壑流淌,青原寺朝向西面屹立着。寺中主僧本寂留我们在他的小屋中吃了饭,那小屋也特别幽静。此寺是七祖先前住留过的庙宇,后被书院占用,本寂因为兴复禅宗而将原来的地方恢复为寺宇,把各书院全迁到山外,在寺中构筑高阁,但还未完工。寺后面是七祖塔,塔前有棵很屯老的黄荆树,它是七祖立誓后把誓言刻记在上面的那棵树。初入山时,不过是东西两山间的一个峡谷罢了;到从北面山坞转向南进来的地方,也只是觉得流水山石清新奇异,山涧深谷曲折绕旋;等登上塔院,向下俯瞰寺基,更觉得中间这片展开的平地开阔齐整,四面山峦聚合。那山坞分为内外两重,内坞宽阔而幽静,外坞曲折而绵长,外坞用来移置书院,内坞用来供奉佛宇,若如天造地设的一般。我原以为此种格局由来已久,但与本寂一见面,他就说他兴复寺庙,是从丙寅、丁卯年间开始的。大概此寺长久沦为书院之地,而邹南皋、郭青螺二老想让寺庙和书院并存,恭迎来本寂主管内中事务。本寂极力陈说,禅寺和书院定然不能并存在同一地,因他很坚决地坚持他的主张,才得以将书院迁到外坞,而寺院田地的恢复由此便如破竹般顺利无阻了。寺前有条溪流,它从寺东南的深谷中流来,到寺前面汇合在翠屏崖下。翠屏崖被水剥蚀,山石峭峻如骨,层叠耸出,老树悬空缀在崖壁上,倒映在下面清澈的水流中,景色变幻万端。从寺左边顺流而上,两边山峦夹峙,非常峻峭,而山坞曲折延伸得很长,蜿蜓地往里走十里,抵达黄姑岭。山坞中的田,都是青原寺的僧人耕种和所有的。山坞的入口处是青原寺墓地的龙虎两砂,它们曲折盘错,相距很窄,原先我只知道有寺庙,不知道寺后又有这个山坞。我从翠屏崖下顺着水流攀越山涧,曲折地行进在山坞间,不停地往里进去,觉得水春菜圃等各种各类不再是人间的景物。过了许久,太阳渐渐西下,这才登上山翻过岭,仍然由五笑亭进入寺中。辞别了立禅〔即本寂〕走出青原山,跨过溪上的桥,顺外层案山的南面走五里,越过山到了西面,便往西北行十里,横渡赣江,这时傍晚的烟霭已经笼罩了江中的小沙洲,分辨不清江流城池和灯火了。又行三里,同张二巫、张其远一道住宿在白鹭洲。

  二十日和张二巫、静闻穿过城中往西北走二里,进入白燕山中。此山本是一条小土冈,是天华山的余支,寺中僧人在山上建盖屋阁时,正好有白燕来此盘旋飞舞,因而就用白燕为名。回来时由西门入城,到北门,经过黄御史园,园门关闭着没有进去。〔黄御史名叫黄宪卿,因为牵连魏宦官的事被免官。〕又往北进入田中承园。〔田中永名叫田仰。〕园外旧牌坊巍然犹存,它就是文襄周公的故居,周文襄的遗迹还能在此处出现,令人不禁产生出他如同泰山北斗一样值得人们尊崇仰慕的想法。天色已晚,寒烟四起,在坊前凭吊了许久,便走出昌富门,回到白鹭洲住宿。

  二十一日张家的儿子有一个在府衙中当书办,他妻子叫启文,这天买了酒邀请我们去喝。然后便与张二巫、静闻从西城外往南越过铁佛桥,走八里,向南登上神冈山顶。此山在吉安府城南边十五里安福县、永新县来的江流汇入大江处。山的南边原来有座刘府君的庙,〔刘府君名叫刘竺,陈、梁时以曲江侯的身份担任吉安郡守,他保护贤良憎恶奸邪,有许多神奇的政绩,去世后成为神,所以他的庙所在的地方被尊崇为神冈,宋代时他被追封为利惠王。〕它下临安福县、永新县流来的小江。我们就由庙左边转到神冈山东麓,往北顺赣江走十五里,到达吉安府南城外的螺川骚。又走三里,傍晚时,回到白鹭洲。

  白鹭洲的洲头从府城南关的西面开始,尾部经过东关,横亘在赣江中,洲头低伏而洲尾高起。书院创办在洲中高处,前面用铁铸造大犀牛用来镇服水流。书院中接连建有三个坊,第一个叫名臣坊,第二个叫忠节坊,第三个叫理学坊。坊以内两旁排列着号馆,是生徒们修习学业的处所。九县的县学和府学,共十所,每所有六间房子。号馆往里,从桥门进去,正堂叫正学堂,中间的楼叫明德堂;后面的阁为三层,下层列置着各位圣贤的牌位,中层的匾额上写着“天开紫气”,上层的匾额上写着“云章阁”。楼阁回环而高耸,比起白鹿书院来,要壮观得多。此书院创办于宋朝,到本朝世宗时知府汪口受才进行扩建,规模更大。熹宗时被宦官魏忠贤毁坏,只有楼阁未完全拆除。到崇祯初年,知府林一口仍旧尽可能地在原址恢复了书院的原貌。一二十三日在复生的官署中独自喝酒吃饭。

  二十四日复生的女婿吴基美设宴款待我们。〔吴基美就是我外甥。〕

  二十五日张侯的后裔将两张肖像送入府衙门中。上午,辞别复生,复生雇轿子送我到了去永新县的船中,我便去找静闻,但他已去了大觉寺。等他回来时天色已晚,于是停泊在螺川绎前。二十六日船夫去买菜,早餐后才出发,行十里,到达神冈山下,这才往西驶进小江中。风势很顺,又往西行二十五里,到三江口。一江从西北流来,那是安福江;一江从西南流来,那是永新江。船溯永新江往西南行,到此处江中才有滩。又行十五里,停泊在横江渡。这天共行了五十里。

  二十七日黎明时开船。行二十里,到廖仙岩。有座石崖濒临江流,南面已经是泰和县地界,而北面都是庐陵县境。从此处起船不时地折往北行,这大概是因为山溪虽然大方向上是从西面流来,但却时常折向南北两面。行十里,到永阳,它是庐陵县的一个大集市,位于江北岸;然而江的南岸,还要过十里才属于泰和县,这是因船只顺江往北绕行的缘故。又行十五里,往北经过狼湖,它是山坞中的一个村落,不是湖泊。居民姓尹,有上百艘船只,全都是以在湖襄间捕鱼为业。又行十五里,停泊在止阳渡,有个村庄位于江北岸。这天行了六十里,两天共行了一百多里,到了吉安府至永新县的中间。原先复生因为山溪弯道多,打算用两匹马、雇两个担夫送我们到茶陵州界;我自从到了府衙门,见天空一直在酝酿着风雪,心里便想乘船走,于是复生找了船只,并请了两个男子帮助驾驭船只。到此处北风刮得很猛,那两人经常下到水中牵拉或扛抬船只,我很同情他们那寒冷的样子,每每搞赏给他们一些酒钱。下午,浓云渐渐散开,天空也逐渐亮开,这是风的功劳啊!

  二十八日黎明时,用纤索拉着船出发,气候很寒冷。行二十里,到敖城,才折往南。挂帆航行五里,上黄坝滩。又折往北,便进入两山间的峡谷中。行五里,到枕头石。折向西面,仍挂帆航行,三里后上黄牛滩,十八滩就从此滩开始。黄牛滩往上为纷丝潭,潭水深绿,两边山崖突立夹耸如同门一样,到此处江岸才有夹峙的山崖,江中也才有阻遏水流从而使水流变得湍急腾涌的石头。又行七里,上了两个滩,为周原,山间展开的山谷稍微开阔了些,有村庄倚山坐落在谷中,居民都以卖柴禾为业。又行五里为画角滩,它是十八滩中最长的。又行五里为坪上,它就是庐陵、永新两县的交界处。两县的分界在坪上的东边,我们的船停泊在坪上的西边。

  二十九日黎明时开船。行二十里,到桥面,溪上原来有座桥南北横跨,如今桥已毁坏,只有些乱石堆积着,堵截了溪流。又走五里为还古。望见溪流南边有座大山横亘着,下面有两座小山峰拔地直立,心中觉得很奇特。向旁人询问,船夫说:“那高山名叫义山,就是当地人所称的上天梁,它虽然高大但没有奇异处;小的山峰叫梅田洞山,洞就在山麓。”我早就仰慕梅田洞的优美景观,于是赶忙吃了饭登上岸,叫船夫连同他的船到永新县城去等候。我和静闻从还古往南走五里,到达梅田山下,见山峰间到处石头纵横,高耸重叠,没有毫粒泥土覆盖在其间,真像是亭亭出水的莲花。山麓有一家姓龙的人居住着。朝向东面有三个洞,朝向北面有一个洞,只有东北一角山石完好,而东南面洞尽头处和西北等各面,都被烧石灰的用铁具凿削、用柴火熏烤,石质的玲珑程度失掉了十分之七。朝向东面的第一洞在弯隆的崖壁下面,洞左侧有一块突立的石头遮挡着。从洞门进去,弯隆而高深,走十几丈后,洞顶一下子向高空盘旋而起,四周尽是刀削般的石壁向下垂悬,如同悬挂着千万丈帛布,围着薄纱帐幕,从天上飘洒下来。上面又张开些小洞,高悬在半空中,小洞中仿佛吐出屋气幻化成楼阁,其中有个孔穴直通山顶,天光直泻到洞底,日影斜射入洞的上层,仰头望去,像是有仙人和神灵在上面游玩戏耍,遗憾的是没有一架十丈的梯子,以便攀登上去凌空置身于其间。由此往北进去,左右两边都有如螺一样回旋的石屋子,露出似花瓣的石门,如卧伏的怪兽和垂悬的仪仗旗帜的石块石壁,更是不可枚举。正洞内低垂着五重门,第三重门中有根擎天石柱将门分成两道:正门在左边,洞中光线直射进来;侧门在右边,黑暗中我们从门侧边的小洞进了第三重门,到第四重门内时与正洞合在一起。再往里进到第五重门时,大约已经进洞半里远了,然而因为洞门高弯,洞内平直,光线还能远远地射进来。到此处路忽然折往左边,再走进一个门,里面黑暗得什么都看不见,只是觉得那空阔的洞中回荡的声响,比明亮处更加宏亮悠远而已。想出洞来寻找火把重新进洞游览,待往回走时,所看到的比进来时更加清晰、垂吊着的钟乳石、纵横列置的石柱等各种奇异景象布满眼前,让人应接不暇,不知不觉脚步不再向前移动。此洞南面不足十步的远方,又有一洞,也是一直向北走进去,最后同样是折往左边,就黑暗得分辨不清景物,比起第一洞来,形态正好相同而只是小了些,然而洞中瑰丽奇异宏大多姿的景象,赶不上络‘洞的十分之一二。出洞后,见洞右边的崖壁间,有条幽深的石缝,如同一道门。侧身而入,那门高有五六尺,而宽仅有一尺五,上下和左右两旁,方正得如同用墨线弹过、用曲尺量过似的,而石吐槛的形状,宛若斧劈刀削而成的。石缝里面,石头的色泽也和外洞的大不一样,圆形的小洞如同月亮,倾斜的缝隙如同圭玉,到处玲珑曲折,只有像蛇游动或像猿猴倒挂在树枝崖壁间那样才能进到里边。有股风篷篷地从圆形的小洞中吹出来,而后里面忽然黑暗得什么都看不见,我这才如蛇一样后退,返了出来。出了此洞往南不到十步,又有第三洞,它有高高隆起的两个门,一个朝向东,一个朝向南,〔名叫合掌洞。〕洞中也是高弯而明朗。开始时一直往北进去,随后折向右边。转折处有根石柱洁白得如同磨削过的玉石,石柱顶部倒垂着,形成一个宝盖,周围缀满珠丝一样的细石条,如用峭织成的,形态非常瑰丽奇异。从此处折往东逐渐变得黑暗,两旁石壁间的间隙也逐渐变得狭窄,但上边很高,也因为没有火把,不能照到洞的上层,而下面狭窄处又逐渐低陷下去,以至于不能容身而返出了洞。从此洞往南,凌空飞入云间的石头,都遭受了大斧、烈焰的凿削烧灼。仍然从山下折往山北,虽看见了山北面岩石高耸峻峭的优美景象,但四下里看都没有路。仍旧经过山东北面的龙家住所旁,折往西走,遇到一人领我进了后洞。此洞在山的北面,刚进洞,也是有个孔穴上通山顶,从孔穴以内直往南进去,同样高高隆起而明亮宽敞。洞的中央,有根石柱斜矗着,呈现出曲折的状态,叫石树。石树下有个石棋盘,盘上有几颗像是没有收起来的圆圆的石棋子。〔通常说“棋残子未收”〕它们的后面更有许多石块,有的如牛心、如马肺,有的从下昂首向上、有的从上垂乳而下,有的将要相连接而又没有连接着。再往里,洞折往西面,说是可以通前洞出去,因黑暗无灯火,而且没有引路的,便姑且出了洞。

  当时接连游览了四个洞,太阳已经快落山,既来不及找寻火把重新入洞,而洞外石片嶙峋,又让人觉得空中仿佛有物浮动,这就更加无暇返身俯探幽暗的石洞、穿进那些关闭着的石门石窗内了。于是和静闻从如花瓣的石中攀着崖壁踩着石缝爬到上面。往下俯瞰那些悬坠着的石头,若刀削般陡滑,若连缀在崖壁上的一样,静闻心中动摇不能跟随我继续攀爬,而山下居民也一齐呼喊说没有路,不可以攀登;我还是曲折地登上了峰头,和静闻各自踞守三块石头,拿出随身带的烧饼来吃,因为已经天晚,估计来不及找寻做饭的地方。随即下了山,山的西北隅被烧灼凿削的惨状情景,与东南面没有差别。于是往西跨过一条山涧,走五里,进入西面山中。顺水口处进去,又走二里登上将军坳,再走二里下到西边岭角,便从大路往西南走。行五里,有条大溪从南面流来,绕过永新城东北面而流去,有座浮桥横架在溪流上,跨过桥就是永新县城的东关了。这时我所乘的那只船因为从还古折往北去,才又折向南,绕折得太多,并且是溯流上行,所以还未能到达县城;于是我进城游览,到天黑才出城来,这时船已经停泊在浮桥下了。

  永新县城东面二十里的高山叫义山,它向南横贯,是泰和、龙泉两县的分界。西面四十里的高山叫禾山,为茶陵州界。南面的山岭最高的叫岭背,正式的名称为七溪岭,它距离县城五十里,是通往永宁、龙泉两县的路。永新溪从西面的麻田流来,到了城下,绕过城南,又绕折到城东而后往北流去。麻田离城二十里,一条溪水从路江向东流来,一条溪水从永宁县向北流来,汇合在麻田。

  三十日永新县令阂〔及申〕为了阻止受灾的邻县来买粮食,关了浮桥。他哄骗人们答应开关,而以过年停办公事为理由,自己竟然不来。上午,船夫替我们去找轿子但没有找到,于是无意再去永宁县,而打算直接奔赴路江。于是用两个担夫、一个船夫分别挑着行李,进入城东门,出城南门,溯溪往西行。走七里,有条小溪从南面的七溪岭流来汇入溪中。又往西走三里,一条大溪从西南破壁而出,路从西北沿山延伸。又走三里,往西上了草墅岭。三里后,越过岭往下走为枫树,又与大溪相遇。路从枫树西北翻越合口岭,走j又里到黄杨。从黄杨溯溪往西行,山路才大为开阔,又走七里,到达李田。“〔离路江还有二十里。〕这时才下午,因为是除夕恐怕不便寻找住所,便早早地就寻觅寄宿的地方,但旅店都不接纳。我正徘徊在路口,有个儒生打扮的人过来问道:“先生您是南京人吗?我也将要南往留都南京,怎可让贤能人士在我方露宿呢!”他向同行的族人致礼,让我住到这人家。我问他贵姓,他回答说:“姓刘。”并且说:“我哥哥也在南京,所以我想去一趟。”他指的就是刘肩吾礼部,〔名叫刘元震。〕我这才知道刘肩吾是永新县人,此地是他的乡里。因为行李已经朝前去了,我便同他一起前往他的族人刘怀素家。住房很宽敞整洁,属于隐居者居住的村舍,而不是旅店。打听刘肩吾的故居,说相隔还有五里,这样就未能和前面遇到的他家族里边的那人会面。这天只行了三十五里,便就停下来买了些酒肉稿劳跟随我挑担的那三个男子,而姓刘的主人拿出自制酒让我品尝,以至竟然忘掉了寄居客舍的忧苦。只是整夜未听到一声爆竹响,山乡的寂寥,真是另一片天地。这晚观看落日时,往北望去,一座高山离得很近,一打听,它就是禾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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